一个十分纯情的号

【五悠】违和感(上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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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在最前:

已完结

稍微有点长 所以分上下

全文私设如山

重度OOC

人物严重崩坏

一切只为作者的脑洞

确定能接受的话再往下↓


正文:

1.

五条悟看着眼前的两名学生,脸上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怔楞。

又来了。

这股微妙的违和感。

像是从眼睑上掉落,又粘附在脸颊上的睫毛,存在感极低,却莫名地让人无法忽视,他伸出食指,想要将其掸去,却总是徒劳而返。

烦躁的情绪在心内蔓延。

“喂!你这家伙,不要给我发呆啊!”

『最强』的视野中,突兀地闯进了大片的橙色。

因为身高的差距,少女踩着桌子,昂起头,才勉强凑到他的面前。

钉崎野蔷薇并没有压抑声线中的气急败坏,表情也是毫不掩饰的暴戾:“次次都迟到,现在竟然还给我恍神,老师是不是当得太容易了啊,混蛋!”

少女身旁的黑发少年,似乎丝毫没受到这番夸张动作的影响,一副百毒不侵模样,垂着头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只可惜,在『六眼』的观测下,纳入视野的一切,都无所遁形。

男人敏锐地察觉到,少年浓密的睫毛,极快地翕动了几下,像是对少女那高亢音量的无声抵抗。

嘛——既然知道了,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耳朵,正在承受灾祸,那可就好受多了。

男人被违和感带出的烦躁,顿时清空了不少,他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真是的,究竟谁才是老师啊……”

“啊?什么?老师可以尽管大声点。”少女挑了挑眉,连带着眉尾狠狠地跳动了两下。

“不,没什么……”某位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恐惧学生的丢人老师,瞬间颤颤巍巍地举起了白旗。

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喉咙,几秒后,再度开口:“钉崎同学,请坐回原位,老师要开始上课了。”

少女不爽地“呿”了一声,才不情不愿地从桌子上下去。

没办法,这家伙虽然是个,比法棍的口感还扎实的混蛋,但单论实力,的确不掺杂一丁点儿水份。

五条悟看着视野中的金橙色缓缓下降,刚刚被勉强压抑住的违和感,再次突兀地跃动上心头。

究竟是什么呢?

刚坐下的少女,立马发现了本该开始教学的无良老师,又沉浸在了走神的状态中。

她胸中尚未消弭的怒气,瞬间被点燃。

钉崎野蔷薇捏起拳头,骨节“咯咯”作响。

少女从座位上弹起,用力地向眼前的高个子男人挥去。

直到拳风扫至下颚,五条悟才回过神。

他反射性地向下扫视,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钉崎野蔷薇愤怒的双眼。

啊,我知道了。

被击中的前一刻,五条悟终于捕捉到了这抹违和感的源头——

『他瞳孔的颜色』。

 

2.

“真是少见啊。”五条悟走出教室,摸了摸有些红肿的下巴,“竟然会忘记开『无限』。”

东京的夏季总是绵长而闷热,正午的阳光更是炽烈地要将人融化,自动贩卖机里的汽水,边缘被高温折射成扭曲的形状,看起来随时会爆裂出气泡。

不算顺利地完成了上午的教学,五条悟切实地感受到了“心累”这种情绪。

有点不太对劲。他知道。

虽然还能勉强打起精神,进行既定好的内容授课,但自打『他瞳孔的颜色』这句话,出现在脑海里,自己的全副心神,就被顺理成章地占据,像是束缚住猎物的巨蟒,圈圈匝匝,紧紧盘绕在身体的每个细胞里。

与其说是被桎梏的窒息感,更像是一种本能。

然而——

问题是——

“他”是谁?

在他所有熟知的人类里,剔除掉一些不必要的无关人员,『最强』可不认识什么,拥有金色的瞳孔,这种鲜明特征的人。

好吧,也许把咒灵算上的话,勉强能扯出几个沾了边的生物——

例如一些长在肉球上,形状和颜色都极为诡异的“眼睛”。

难道是特殊的诅咒?让咒术师时不时地发会儿呆?

要知道,在战斗里走神,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后果。

当然,对『最强』来说,这种普世的规则,并不怎么适用,但不代表他能完美地消化掉这些动不动就擅自冒头的“违和感”。

遗憾的是,纳入备选的那几只咒灵,早就一个不落地被他拔除了,五条悟绞尽脑汁,也无法回忆起哪怕一丝一毫的难度,更别提什么隐藏的威胁了。

所以说,实力太强的话,也是种幸福的烦恼啊。

其实,伴随着话语的出现,他的脑海里,还短暂地闪现过一个模糊的身影,短暂到即便是他,也没法在身影闪过的下一秒,将他完美地复刻出来。

『最强』只能依稀记得,似乎是一个人类的身影。

真是奇怪啊。

明明是自己的身体,自己的大脑,却不受自己的支配。

五条悟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
所以他决定忽略掉这个一闪而过的身影。

尽管这抹身影,在当时熟悉得惊人,但现在想来,根本就是全然陌生的感觉。

“烦死了。”矛盾感和违和感在他的心内交织,五条悟抓了一把头发,决定放弃在课后来一罐冰镇汽水的常规活动。

他将双手插在裤兜里,晃悠悠地走过自动贩卖机,走下短短的几级台阶,走出教学楼建筑投蔽的阴影。

一步入阳光下,比刚才汹涌几倍的热浪,瞬间席卷而来,五条悟开始后悔自己冲动下,放弃购买冰汽水的幼稚举动。

他停下脚步,抬起头,夏日正午的炽阳,即便是他,也难以无障碍地直视。

五条悟想了一会儿,从右边的裤兜里,掏出一颗糖果,因为高温的缘故,糖果粘连着糖纸,已经呈现出半融化的状态,『最强』毫不在意,因为这样的糖果,比起正常情况下,至少甜度会再上升一个级别。

他略显吃力地剥除掉糖果外的糖衣,将果实投进自己的嘴巴里。

唔,草莓味的,运气不错。

手里还剩下一张皱巴巴、黏糊糊的粉红色透明塑料糖纸,五条悟用双手绷主糖纸的两侧,将它举过头顶,眼罩下那双冰蓝色的双眼,透过粉红色的糖纸,勉强能直视悬挂在天空中的烈阳。

事实上,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停下脚步,又为什么要执着于直视盛夏正午那足以铄石流金的赤日。

他就像一个被塞壬的歌声蛊惑了的水手,不受控制地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。只不过,驱动他的不是歌声,而是这具身体的本能。

似乎只有这样做,自己才能得到一些问题的答案。

耀眼的金轮在有色糖纸的过滤下,变成一块略显古怪的樱色光晕,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粉色甜甜圈。

好熟悉,又好温暖。

很快,五条悟就找到了自己这一系列举动的归处。

他伸出手,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黑色的眼罩边缘。

指尖传来濡湿的触感。

所以,现在的自己,是在流泪吗?

 

3.

摘下眼罩的结果也是一样。

脸颊上的水滴,不用伸手触碰,都能清楚地宣示着它的存在感。

比起看着樱色太阳流泪,而变得雾蓝的双眼,五条悟的脸色简直称得上黑沉。

他移开视线,泪水立马停止了奔涌。

五条悟重新把黑色的眼罩带上,就摘下来这么一会儿,面料上的水迹,就被光下那过高的温度,蒸腾得看不出丁点儿痕迹,好像刚刚的流泪,不过是自己的错觉。

“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啊……”五条悟喃喃自语。

短短的几秒内,他的脑海中就过滤了无数种可能,最后定格在一个疑似的答案上——

他的『无限』,在直视太阳的那一刻,短暂地失效了。

五条悟一直有一个秘密,关于他不会衰老这件事。

明明是超过30岁的年纪,外貌却和18岁在高专的时期,几乎没有任何区别,只有那一身乖张不驯的气质,逐渐由外放转为了内敛。

“真是的。”这几年,歌姬每次在见到他的时候,都免不了仔仔细细地一顿打量,最终归于一番咬牙切齿的吐槽,“你这家伙,完全不会老的吗?实力像怪物,外貌也是一样,真让人不爽!”

事实上,他的『无限』,除了能隔绝一切物理和非物理的攻击,还能隔绝阳光和温度这类的无机物,普通人会经历的光老化,对几乎时刻维持着『无限』的『最强』来说,并非是什么难以逾越的规律。

当然,这些话他不会告诉歌姬,他只会在她冗长的抱怨结束之后,懒洋洋地接上一句——没办法,我这是天生丽质。

他生来就衔着“强者”的标签,成长为『最强』的道路,顺理成章得让弱者咋舌。

『六眼』是来自“五条”姓氏的馈赠,背后不含任何作为代价的诅咒;『无限』则是『六眼』的附加礼物,是对绝对实力者的褒奖。

可现在,某位『最强』先生的眉头,拧得像麻花。

在五条悟超过三十岁的人生旅程里,他最不想、也最不愿意承认的事,就是自己的实力可能存在瑕疵。

与其说是极度的自信,倒不如说是过分的自大。

总之,『最强』的自尊心,经不得哪怕一丝一毫的挑衅——尤其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。

“算了,还是去找硝子看一下吧。”

五条悟甩了甩手里的糖纸,鬼使神差地又用单手拿起粉色的糖纸,举过头顶。

嘴里的草莓味糖果在表层融化后,爆裂出熔岩似的甜腻夹心。

甜度的上升,明显让『最强』略显沉重的心情,愉悦了一秒。

他漫不尽心地透过糖纸,最后看了一眼樱色的光圈,比眼泪更快奔涌而出的,是心悸般的意识跳跃。

思维如同在一瞬间击穿了几个宇宙,并将它们用竹签连成了一串章鱼丸子,球体的中心点正不约而同地指向一个声音——

『他头发的颜色』。

 

4.

“所以说,你的大脑构想了一个金色瞳孔、粉色头发的人,但你的身体并不认识他?”家入硝子看着眼前的男人,缓缓地开口。

“虽然这样讲没错……”五条悟蹙起眉头,“但是,你这个说法,怎么听起来这么诡异?”

棕发的女人重重地叹了口气,反射性地摸向白大褂内兜里的烟盒,在摸了个空之后,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多年:“我说,混蛋也要稍微有个限度吧?悟,与其来我这边询问,不如去风俗街看看,或许能唤醒你‘堵塞’的回忆和某个部位。”

五条悟反应了几秒,才明白好友话中的意思。

他夸张地从座位上弹起,一米九的身高瞬间在女人的身前投下阴影:“喂!好歹同窗过,我在你心里,究竟是什么形象啊?拜托,全东京根本找不出比我更洁身自好的男人了。”

“那么——”对『最强』的怒气和委屈视若无睹,家入硝子懒洋洋地摊了摊手,“少吃点甜食吧,悟。”

“……”

男人突然变得沉默是金。

家入硝子以为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,她伸出右手的食指,点了点自己的大脑:“太多的甜食,可能会产生『致幻』的效果。”

“……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男人垂着头,一小缕白色的发丝顺势滑落下来,停驻在太阳穴的位置。

『最强』似乎有些失落,可就连他自己,都不清楚情绪为什么会突然陷入低迷:“所以,你觉得一切只是『幻觉』吗?”

对于好友的气场变化,稍微有点在意,家入硝子将原本有些歪斜的坐姿挺直,她的语气中带着无奈:“金色瞳孔和粉色头发,除了风俗店那样的场所,我实在想不到,有什么日常的场合,能遇见这样的人。要知道,就连现在的年轻人,都鲜少会弄这么夸张的造型了,咒高有一个白发蓝眼的你,已经足够校长头疼了。”

“如果以你的记忆能力,都毫无印象的话,最大的可能就是——”

“这号人物压根儿就不存在。”

家入硝子补充道。

“这样啊……”意料之中的答案,五条悟并没有太失望,他转过身,背影看着莫名有些萧条。

“那么,打扰了。”

“……先等一下。”

 

5.

“怎么了?”男人回过身,微微挑了挑眉。

家入硝子没有立即应声,她看起来有些困扰,似乎被什么难题给牵绊住了,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桌上摆置的小型梳妆镜,却和自己那双略显迷茫的双眼对了个正着。

“啊!我知道了!”女人拔高音量,少见地露出失态的情状。

“什么?”五条悟不解道。

“悟,你刚才说过流泪的事对吧?虽然我检查过你的咒力循环和波动,没有任何异常,但是……”家入硝子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,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略显散漫的模样,“可能会有些失礼,但是可以再给我看一下你的眼睛吗?”

“……哈?”

五条悟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,在停顿了几秒后,才再度向女人走去。

出于对老友的信任,他没有多问,就直接摘去眼罩,温顺地低下头,凑近家入硝子的身前。

湛蓝剔透得如同宝石切面的眼睛,轻轻地眨了眨。

女人在心中暗自吸了一口气。

真是的。这双眼睛,不论看过多少次,还是觉得太犯规了。

不论它背后蕴藏的实力,能掀起多大的波涛骇浪,在和它对视的那一刹那,事先预设的所有屏障都会失效,思绪瞬间变得空荡,只剩下唯一的直观感受,在飞速地盘旋——

美丽。

不过——

“果然啊。”家入硝子移开视线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“什么果然?”五条悟将眼罩戴好,“现在是在和我打哑谜吗?猜中了的话,有曲奇饼干作为奖励吗?”

敏锐地觉察到老友的情绪,已经处在暴躁的边缘,家入硝子不再卖关子,直截了当地说:“根据你的推断,你流泪的原因是直视太阳时,『无限』短暂地失去了效果,那么作为最基本的生理反应,受到正午光照直射的刺激,你的眼睛里应该会出现红血丝。”

“即便时间已经推移了半个小时,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。”

“但是没有,你的眼睛很干净。”

“也就是说。”女人看着五条悟直起的身板,知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,却还是将未竟的话说到底——

“你的『无限』,根本没有失效过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五条悟用食指和拇指,捻了捻下颚的皮肤,那里还残留着点红肿的印记,“其实我的咒力流动,一直没有异常,现在看来,还是该对自己的能力,多点信任啊。”

“除了流泪,还有其他的症状吗?”家入硝子提问道。

“其他的……症状?”五条悟缓缓地复述了一遍女人的问话。

“也对。”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,家入硝子也能清楚地接收到他的迷茫,她轻轻叹了口气,“一直开着『无限』的人,怎么会知道对普通人来说,仅仅是常识的事呢。”

“……我就当作是夸奖了。”五条悟扯了扯嘴角,“所以呢?麻烦‘普通人’给我普及一下,你们所谓的常识。”

白发的男人刻意将“普通人”这三个字咬得很重。

早就习惯老友恶劣个性的同伴,并不怎么在意他此刻的态度,她卷起耳畔前的一缕棕发,在食指上绕了个结:“比如说——”

“刺痛感。”

“刺痛感?”五条悟的眉头再度蹙起,“你是指……眼眶吗?”

女人没接话,表情上却明晃晃地写着“要不然呢”四个大字。

“眼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。”五条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,“非要说的话……”

他指了指左心房的位置。

“这里,似乎有点刺痛。”

家入硝子的表情,瞬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。

她一边抽出缠绕着头发的食指,指向眼前的男人,一边竖起拇指。

Biu——

女人用右手冲着他开了一“枪”。

“悟,你很哀伤哦。”

 

6.

“学校竟然会有这种地方。”

五条悟抬头看着眼前的图书馆,开始怀疑这么多年以来,自己呆的咒高其实来源于某个平行空间。

“附身什么的。”五条悟抬起一只腿,迈进眼前不算恢弘的建筑,“我到底为什么要相信这种鬼话啊。”

在他和家入硝子集中研究了半晌,却依旧一无所获之后,女人近乎自暴自弃地抛出了一个观点。

对此,在现场的五条悟,立即表示出了强烈地嗤之以鼻。

然而,现在的他,只能同样近乎自暴自弃地接受这个观点。

家入硝子的看(鬼)法(扯)归纳起来很简单——

某个咒术界的大人物,在逝世后阴魂不散,而作为『六眼』的继承人,咒术界当之无愧的『最强』,五条悟显然是极为显眼、又极为合适的承载容器。

容器。听起来真是让人相当不愉快呢。

五条悟眯了眯眼。

“粉色头发和金色瞳孔,怎么看都是千禧年前的审美嘛!一定是这样没错,某个大人物的执念什么的,在竭诚地向你传达。”

越说越心虚的家入硝子,感觉自己戒断了多年的烟瘾,似乎又有些压制不住的趋势,她匆匆忙忙地下了结论——

“总之,去翻翻书册吧,图书馆就是你的最佳去处,听懂了就快滚!”

“图书馆?”

“你不知道?”

两张脸面面相觑。

……

家入硝子发誓,等会儿怎么样都要来上一根,天王老子都阻止不了她。

回忆至此中断。

因为已经踏入图书馆的五条悟,意外地发现,这里除了他,居然还有一个人类存在。

“……伊地知?”

图书馆入口处的光线比较昏暗,多亏了『六眼』的帮助,他才得以看清坐在门口的人。

“五条……先生?”身体先于意识行动,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,伊地知洁高已经迅速地从座位上弹起,恭敬地来了个连首相亲临,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九十度鞠躬。

由于座位过于狭窄,动作幅度又太大,在起身的那一刻,他的膝盖重重地撞向了桌角,发出“咚——”地一声巨响。

此刻回音甚至在空旷的图书馆内回荡。

……

“没关系……吧?”白发男人用饱含歉疚的语调和毫无歉疚的神情问道。

“完全没事!请您不用在意!”可怜的辅助监督涨红了脸,咬着牙忍痛回复,“说起来——五条先生,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?”

五条悟“啧”了一声,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:“一言难尽。”

“伊地知呢?在这里是做什么?”男人适时地转移了话题。

“诶?”辅助监督因为过度惊讶,甚至忘记了疼痛,他抬起头,推了推因为汗水有些下滑的镜腿,“五条先生,您、您不知道我是这里的管理员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哈哈哈哈哈!开什么玩笑!”五条悟突然将双手背到后脑,姿态放松。

见状,某个以为自己差点又被忽略了存在感的男人,微微松了口气——

直到他听见『最强』的下一句话。

“我连图书馆都不知道呢。”

刚吐了半口的气,瞬间戛然而止。

 

7.

伊地知,是不是有点失落?

五条悟走在图书馆的内部,略微分神着想道。

比起阴暗的入口处,内里显然要明亮宽敞上不少,虽然人迹罕至,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图书馆,为了方便来人阅读,馆内的光线充足得仿佛来到了星级酒店的大堂。

即便是这么炽烈的光,加上酷暑午后的闷热,图书馆内的空调依然尽职尽责地工作着,甚至因为马力太足,“嗡嗡”的轰鸣声响彻在寂静的图书馆内,显得格外刺耳,连五条悟不算规律的脚步声,都被成功地湮没在其中。

很快,『最强』就把方才的小插曲,毫无负罪感地抛在了脑后:“真是奢靡啊,夜蛾正道那家伙,究竟把纳税人的钱用在哪里了,明明看起来是个刚正不阿的国字脸,心却比可可粉还要肮脏。”

入口处的伊地知,此刻正努力让自己缩得更小一些,一颗丧气的头颅紧紧埋在胸前,像是只躲避致命危险的鸵鸟:“我什么都听不见……什么都听不见……”

百来坪的地方拢共只有五个书架,一眼就能望到底。

这也不难理解,毕竟是咒术学校,学生的数量甚至有和老师齐平的趋势,即便每个学生都勤勉好学、发愤图强,他们努力的方向,显然也不会在这些课外书籍上。

按照伊地知的说法,五条悟径直向最里侧的那一排书架走去。

五分钟前,听到他的发问的辅助监督,脸上呈现的表情不亚于看见一只特级,突然在他的面前表演脱衣舞。

“有这么奇怪吗……”五条悟边走边压低声线,进行着今日数量成功上升到第二次的吐槽,“我在他们心里,到底是什么形象啊。”

一米九的身高,简直天赐一双长腿,十几秒的功夫,五条悟就跨越了大半段距离,来到了最里侧的书架旁。

阳光从穹顶琉璃样式的窗户倾泻下来,在五条悟的身后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。

虽然整个图书馆都是一副人气不高的样子,但这里显然是重灾区中的重灾区。

即便不刻意用『六眼』观察,每一道光线中的尘粒,都清晰可见,像是浩瀚银河中的点点星辰,此刻正随着他的视线缓慢流转。

五条悟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籍,书上覆盖的灰尘顿时高高扬起,将原本在光下流转的“星辰”,瞬间一股脑地冲散开来,七零八落得如同星落云散。

很美。

……个屁!

要不是随时随地都开着『无限』,此刻被无穷无尽的灰尘包裹的他,早就已经咳成肺痨鬼了。

事实证明,不是每个“普通人”的常识,他都无法掌握。五条悟咬牙切齿着想。

门口的伊地知,突然觉得周围好像更冷了些,他揉了揉已经肿起的膝盖,小声打了个喷嚏。

『最强』黑着脸打量了一圈,最终勉强找了一块儿还算干净的地面,在『无限』护体的情况下,屈腿坐下。

开始看书。

光线坠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,白皙的面容和银色的头发几乎与满室的辉芒融为一体——

除了那双分外显眼的蓝眼睛。

为了加快阅读速度,眼罩被顺理成章地拿下,此刻正搭在男人的大腿上,『最强』显然对于让他的眼罩和不太干净的地面亲吻这件事,不太乐意。

偷偷穿过窗扉泄下的光,从一开始的金黄色,逐渐转变成澄黄,最终归于橘红。

黄昏了。

 

8.

五条悟放下最后一本书。

他的下半张脸一直陷在阴影里,只能依稀看见主人持续紧绷着的锋利唇线,似乎在彰显着他和愉快毫不沾边的心情。

要、冷、静。他在心内一字一顿地对自己说道。

男人的额头,仿佛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个『井』字。

他的身前,堆着高高的几摞书籍。

从《浅析咒术师的前世今生》,到《咒术师回忆录》,还有《咒术师大事件编年史》,以及《封神——古往今来的十大咒术师成长记》,甚至《我不当咒术师的那些年》和《禁忌!咒术师和诅咒之间的不洁之恋!》。

……

五花八门,不一而足。

看了一下午这些书的『最强』表示,他的『六眼』狠狠地脏了。

到底一开始为什么要用『六眼』做这种事啊。五条悟扶额。他甚至一时回忆不起自己来这儿的动机。

放空了一会儿后,涣散的意识才有所收拢,他麻木地想起自己这一番所作所为,是为了求证家入硝子的观点。

现在看来,人果然应该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,毕竟自己可是『最强』啊。

“伊地知,你还在吗?”男人提高音量。

即便有『六眼』的加持,但毕竟隔着百坪的距离,一时间,他也无法准确地判断入口处的情况——

主要是不想再为这些无聊的事浪费咒力。

“在!”

事实上,自打五条悟出现后,辅助监督就一秒也不敢离开,甚至连必要的生理需求都未曾解决过。

此刻,他正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,坐在入口处的椅子上。

“关于所有已经呆在罐子里的老东西的书籍,都在这里了吗?”

『最强』承认自己的语气很恶劣,但是经过一下午的精神折磨,他很难再保持住本来就不怎么像样的风度。

“……是的。”为了避免五条悟的怒火蔓延到无辜的自己,伊地知的大脑,自动过滤掉了一些不礼貌的表述。

“真是让人振奋的回答啊。”五条悟直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。

『无限』只能让他隔绝肉体和物质的接触,身上的衣物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。

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,别说什么“粉色头发和金色瞳孔”的人物执念,他连稍微沾点边的内容都没看见。

除了通篇自我吹捧的虚言,就是连上世纪的八点档都自愧不如的狗血情节,他现在只想把那些已经入土的老橘子,挨个揪出来,暴力鞭尸一顿,以解心头之痒。

长时间的盘坐,让他的双腿微微发麻,五条悟晃了晃,视线不经意地划过眼前这座高耸着的书架的斜后方。

原本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,由于五条悟的填鸭式阅读大法,书架上的书被尽数清空,此刻正摞在地上,还没来得及被放归原处。

透过空荡的书架,五条悟这才注意到后方那个小小的平台,模样看着和床头柜的规格类似,矮矮沉沉的,贴在角落的墙边,加上书架的遮挡,很容易被人忽略。

『最强』带着好奇绕过书架,走近这个“平台”,这才发现那是个类似便利商超中杂志陈列架的东西。

上面摆着的物品是——

“碟片?”

五条悟随手拿起一个。

“伊地知,图书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?”

 

9.

“啊——那个,是、是这样……”

明明室内冷得出奇,辅助监督的额头还是沁出了汗。

这件事说来话长。

简单归纳,就是因为图书馆的流量不达标,夜蛾正道深感痛心,下了死命令,务必让重资维护的图书馆,起到它应有的作用。

几个人冥思苦想,绞尽脑汁,最终想出了这个堪称“完美”的计划——

既然吸引不到人,加点吸引人的东西不就好了!

由于咒高性质特殊,学生数量稀少,宿舍的条件和普通寄宿学校相比,简直称得上豪华,单人的宿舍里,生活设施一应俱全。

就连DVD影碟机这种东西,都间间配备。甚至附带了一个巨幕投影仪。

虽然现在大多数的人,看片时都会选择网络播放的模式,但果然还是DVD最有氛围感了。

就连碟片陈列架的位置,都是经过众人精心挑选的。

想要租借碟片,就必须从门口进入,穿过层层的书架,直到图书馆的最里侧。

几乎是横亘整个图书馆的距离,假如来人在行进的过程中,被某本书籍吸引了目光,忍不住驻足观看,图书馆的使命就顺利地达到了。

事实证明,这个方式的确很有效。

最起码,一开始的发展十分鼓舞人心——

图书馆的人流量在短期内堪称暴增。

然而,遗憾的是,没有一个人按预期设想的那样,被书籍所吸引,他们的目的地,出奇的一致。

所有人一进门,就目不斜视地直奔最里侧的碟片架,甚至在得知心怡的碟片已经被租借走了之后,发出遗憾的叹息。

每当这个时候,伊地知都会试探性地建议他们,看看满室的书籍;小心地提示他们,此刻呆的地方,名为图书馆。

只可惜,不能说是无功而返,只能说是置若罔闻。

得知实验结果的夜蛾正道心如死灰,他决定不再采购新的碟片,从此封情绝爱。

因此,不再更新片源的碟片架,很快冷清下来,图书馆渐渐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无人光顾的样子。

回忆完全程的伊地知洁高,觉得脸上的汗似乎冒得更凶了,他含糊着解释了两句,音量越来越低。

『最强』除了实力站在顶峰,脑力也是毫不逊色的优越,他稍微推敲了一下,就几乎摸清了整件事情的脉络。

“完全不觉得惊讶呢。”白发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,打算将手中的碟片放回原处。

他有间秘密的地下室。

即便身为咒术界公认的『最强』,他也难以免俗地承载着与荣誉相当的负面情绪,那些阴暗潮湿的念头就像苔藓,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,肆意蔓延,企图冲破理智和道德的桎梏。

为了避免被恶意吞噬,他需要释放。这间秘密基地,就是他的成人乐园。

他敢说,眼前陈列架上的碟片加在一起,也远不及他这么多年来,在地下室的珍藏。

这些碟片显然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。

但不知为何,他抓着碟片的手,正不可抑制地发着抖,手心浮起一层细密的汗。

一切都和他的生理意愿背道而驰。

胸中像是有一头猛兽,在绝望地嘶吼,企图冲破目不可视的牢笼。

五条悟仿佛能听见,属于猛兽那尖利的爪牙,再一次次撞击失败后,折断碎裂的声音,断口处“汩汩”地流着鲜血,几乎将他的视线染成一片鲜红。

『最强』的意识像是陷入了浆糊,将他原本毫无阻碍的动作,拖滞成慢放的镜头。

『六眼』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,一切都纤毫毕现。

男人能看见颤抖源自于手腕,一直传导到指尖;能看见自己正以一种蜗牛都叹为观止的速度,将指腹间夹着的碟片,缓慢地向陈列架推进;能看见原本光亮的碟面,被自己指腹上的汗滴,晕染成模糊的雾面。

近期堆积在心中的恐慌和难以纾解的焦躁,在碟片终于碰触到陈列架的那一刻,倏地达到顶峰。

一时间,星河爆炸,宇宙解体。

那些尚未回溯到源头的违和感,像是积沉在暗河中的碎岩,待河水被猝然蒸干后,终于曝露出它们骇人的数量,层层叠叠,苍白嶙峋,像是皑皑的白骨。

过量的信息在『最强』的脑海里乱窜,男人太阳穴旁的青筋“突突”地跳动着。

为什么明明诅咒的数量,一直维持在可控范围内,咒术师却总像如临大敌般,在保留家族传承的同时,不惜花重金建校固本,甚至形成内部的激烈竞争,时刻鞭策着咒术师前进的步伐?

为什么明明咒术师整体的实力,相对于现存的诅咒,已经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,还要不断地寻找有天赋的孩子,倾力培植他们,扩充咒术师的队伍?

为什么明明过着安定的日子,却人人都表现得像惊弓之鸟,在平和的外表下,总是莫名地流动着胆颤心惊的气味?

不论是记载咒术师历史的书籍,还是正在经历的当下,『最强』都看不出任何潜藏的威胁,甚至于对他来说,连稍微称得上对手的存在,都寥寥无几。

所以——

他们究竟在怕什么?

他们究竟忘记了什么?

或者说——

我究竟在怕什么?

我究竟遗忘了什么?

 

10.

头痛欲裂。

『最强』感觉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,就像一块巨大的芝士奶酪蛋糕。

直到此刻,他才发现这块看似完美可口的蛋糕,其实并不完整——甚至都算不上是食物。

它的中央被平白挖空了一大块,又被人塞进了吸饱水的海绵,伪装成天衣无缝的模样。

现在,他终于找到了所有异样的根源。

他要做的,就是把海绵中的水,一滴一滴地挤干净,再把这块劣质的海绵抽走,好让他仔仔细细地凝视这块空洞。

不论是巨额的伤害,还是残忍的真相,抑或是甜蜜的谎言,『最强』都无所畏惧。

他只需要『事实』。

咒力被压缩到极限,浓稠得有如实质,男人竭尽全力冲击着这块沉重阴湿的“海绵”。

总是被众人调侃在嘴边的『最强』,在拿出所有的实力后,可怕得像是突破次元的怪物。

此刻即便有别的特级咒术师入场,在不提前撑起防护的情况下,仅靠肉体置身于风暴的中心,毫无疑问会在瞬间被碾成肉泥。

少数失控的咒力像是水波纹一般,以五条悟的身体为中心,一圈圈地向外辐射扩澜。

和他聚于内部的咒力相比,这点流泻的咒力,有如浩瀚沧海中的一滴水,此时正全神贯注着的男人本无暇、也无意再浪费心神进行驾驭。

可是,即便如此,百坪内的一切物什,也纷纷像是瑟瑟发抖般震荡起来,臣服于『最强』不经意展露的威势之下。

伊地知洁高错愕地抬起头,呆呆地望着四周颤动的书架。

也许比起毫无咒力的普通人要好上一些,但他并非是对咒力敏感的体质,这也是他成为辅助监督的重要理由——当然,天性胆小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。

如今,迟钝如他,都感受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,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,声线战栗:“五条……先生,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
没有回应。

辅助监督那过剩的责任心,让他强撑着源于骨肉的恐惧感,战战兢兢地直起身,艰难地向图书馆的深处走去。

越接近那抹高大的身影,压力越强,伊地知几乎快要睁不开眼。

他和『最强』之间,大致还隔了两、三米的距离,但他无法再前进了,这已经是他的极限。

他能清晰地感受到,即便再前进一步,他的皮肤都会被无形的咒力割裂。

朦朦胧胧中,他看见白发男人的眼罩,散落在地上,被辐射的咒力,一波一波地推向悖离他身体的方向。

而眼罩的主人,瞪着一双湛蓝的眼,原本温柔包容的颜色,此刻却像是凛冽骇人的寒冰,让人难以直视。

伊地知眯起眼,努力顺着『最强』的视线方向望去,那是——

一个在陈列架插了半截的碟片?!

辅助监督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,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。

他竭力抑制住抽动的嘴角,礼貌地发问:“五条先生,您没事吧?”

依然没得到回应。

伊地知将双手竖起,放在嘴边,正打算提高音量,再来一遍,一切突然就此风平浪静。

突兀得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的电视节目。

男人将碟片完整地投入陈列架中,眉眼低垂,仿佛刚才所有汹涌暴烈的咒力,不过是一场玩笑般的虚张声势。

他的唇边轻轻地溢出两个字——

“悠仁。”

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,『最强』似乎听见了近在咫尺的回应。

“……老师。”

 

11.

一米九的男人,轰然向地面倒去。

终于从威压消失的事实中,反应过来的辅助监督,匆忙伸出手,飞速奔跑着向前,打算接住某位今日举止过分怪异的特级咒术师。

与此同时。

结束了一天狗屎除咒生活的七海建人,沉着肩来到熟悉的面包店。

已经是下班的时间段,面包店剩余的种类不多,还大都挂上了醒目的红色『Sale』标识。

七海建人随意挑选了一个种类,结完账后,在店员饱含活力的“感谢光临”声中走向门边。

“真是元气啊……”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,拖着沉重的步伐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手放在推拉门上的那一刻,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蓦地停住推门的动作。

七海建人垂下头,看向自己的身体——

变得透明了呀。

果然是狗屎的一天。

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宿舍内。

刚解决了一场,规模不算小的诅咒暴动的狗卷棘,略微有些疲惫,他没有更换衣物,就这么埋着头陷进了柔软的床褥内。

“稍微休息会儿吧……”

少年有些含混的声音,闷闷地从枕边溢出。

只有在独处的情况下,他才敢使用正常的交流方式——虽然仅限于和自己对话。

很快,少年的呼吸就变得柔软且绵长,似乎坠入了梦境。

他的左臂,至始至终都自然地垂在床边,此刻正慢慢趋于透明。

然后,时间在此静止。

不论是五条悟下坠的身体,还是伊地知洁高伸出的手,以及更远方的七海建人,沉睡的狗卷棘,甚至是夏日傍晚,结束了一天工作,步履匆匆却神色麻木的路人——

都定格在了同一个瞬间。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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